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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阴阳树闪烁的一点骤然变大,奇点坍塌的同时,神鬼骤灭!那道雪白的横光逐渐放大,渐渐变成一把宽逾群山的巨斧——横陈在九州之上!

发蓝的凤凰和雪豹抱在一起,惊讶地瞪大眼睛——

那么大的斧头,劈开泰山都不在话下,那么举它的人……又该怎样宏伟?

一只布满老茧的大手握住了斧柄,从地面看上去,那只手简直就像从远古伸来,如神如佛,那是神鬼完全献祭引出的最后一位古神。

盘古——

他一呼,三山五岳风雷怒吼;一吸,四海八荒云开雾起!

第三阶天洞开的裂口轰然被贯穿,无数枝叶从那些口子里病毒一般传染开来,转眼就将房舍农田通衢皇宫灌的水泄不通,方才还坚硬的冰雪融化无迹。疯长的各色植物压垮了屋檐,挤满道路,争先恐后地抽条散叶,一切人迹成了花迹,一切蛮荒成了风景;本该早就演绎终结的古神就像站在了一片漫无边际的原野,除了那把横陈的巨斧——

盘古举起大斧,风云在这样过度的迁移中吃力地跟从,斧钺的抬起缓慢而庄严,那旷古绝今的一劈却惊天动地!

你几乎可以听见秩序解构的两重天从高到低,从渺茫苍天之极到韫过回天的第八十一重天每一寸空间被影响的声音!

大响之中——

从婆娑世界里以赤水为命脉的阴阳双环轰然解体,从南到北八十一座深山依次坍塌覆灭!

被开天穿过的寒蜮从外境震落,填平了万骨之墟;奇异的是连边角都那么融合无间,凹凸相扣!

第三阶天依次瓦解闭合,每一重的迷离错落都被一层层按下,第一阶天的残迹迅速消失,十万丈疏荡的荒原轰然倒塌,回复成无数的云天;

两阶天的拐角,有无处急速地扭曲,随着不可求之境的消失而消失,那座曾凝聚过幽魂多少年思念的琉璃塔只留下了一声脆然的爆响;

极忘台飞快地从上到下开始拆解,腥膻的血池变浅汲空,一笔笔杀孽被无形的手擦去;

无望涯被雷电劈过的焦黑风化变浅,崖壁转眼被疯长的苜蓿爬满;

清野,被剖心挖腹的天柱山迅速愈合,在风息不止的勃勃生机中填满了无数个曾被戾气和阴谋捅穿的空洞;

红颜与枯骨的野村之中,每棵庭树中的守灵飞奔到白骨面前,看见本该魂飞魄散的生灵再度凝聚,万千灵体如流萤般辉映成海。

多少人呼唤着,高喊着!多少枝叶在那时候簌簌地发着抖!

盘古再度挥斧,挟着上下五千年能人志士的天地正气,那是引春渡月的第二斧——

沧海茫茫之上,一叶汀州乍然生兰!

兰草生橘,橘生长卷,经文铺开倏转悲歌,悲歌民乐,一条如椽巨笔翩若惊鸿!惊鸿与低吟的游龙共舞,万千花雨纷飞而下,竹杖敲石望月,铿然可爱,又生海棠一朵,呀呀抹妆,梆子快板,游园惊梦,朝飞暮卷,雨丝成片,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多来秋风,只如初见。京华烂漫,我亦飘零久——归为诗书一本。那个曾判神明权威的赤子笑着投入了无穷尽的水渊。

湖海之间的土地分开,流渡岛顺着洪流翻了下去,触底的一瞬间,“轰隆!”——阴阳树天外飞来,横陈高空,定了乾坤。

依托这杠杆的支点,数不清的桁架交错密布,泛着寒光的冰瓷如雨覆下,百条支柱拔地而起,墙砖迅速累叠齐整,一座巍峨的大殿天工开物般转眼落成!

雷暴在平息,刑罚在规整,不为人知的怨灵与广为人赏的神明都在迅速消隐。台阶被抽走,金字塔夷为平地,我们要同等,我们要一眼皆为人!

新生,新生,新生!

盘古的手掌停了一瞬,明明只是一瞬,但所有立在地上的生灵都能感觉到,这个伟大到所有人都只能对他一叶障目的神明,向这人世间投来了最后一眼。

那一眼是如此温暖——

如被赋灵,如被浇灌,如被擦拭,如被呵护。

千帆隐映的江河涟漪不止,泛滥成灾的绿叶飘如并剪!

幽邃丑陋的隧道洗涤一清,冷霜千尺的旧年苦窑焕然冰释!

暧昧不清的昼夜拨开重云,日月颠倒的天气回到正轨,三足乌匿回高悬太阳,月亮回到清池中等待。

万物拨入正轨的一刹那,只听古神明清晰地留下一道爽朗长笑,那具超出界外的身躯即刻化为尘烟。

一切都安静下来,恢复如常。

惟有远之又远的不息海面上,有一块冰漂流而来,冰面上的凤凰和雪豹团在一起。不知生死。

一朵小花落在凤凰身上,盛开了。

凤凰翅羽上的最后一点红色,就在那个无声的盛开里,零落成了泥。

作者有话说:

飘雨不终朝,蜉蝣岂见夕。《道德经》

终章 一念一千年

太和二十五年,九月十一,晴。

汩都城外一家大路旁的小酒馆,民人云集。正是逢集好时候,天不降雨云,城郭外的商贩、打柴种豆的农人、闷了许久不得一叙的好友知交,皆借着那二两黄酒,话一碗平生。

说来说去,可还是奇谈占了先机。

一个浪游的说书先生在台上大肆演绎,手脚并做,说起了民间流传甚久的神鬼大战之事,正绘声绘色地描绘恶鬼如何如何恐怖,神明如何如何伟大,两人如何如何鏖战,底下听众忽的起了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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