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
窗外几人吓得够呛,再看薛清极,见他站在原地,看向火光中巨兽一闪而过的虚影,表情闪过些许怀念,毫无半分惊讶。察觉到窗外几人的视线,薛清极回过头来,反手挥出一道剑气,剑气带动着屋内灵火,遮蔽了窗口几人的视线。
“他怎么还不让人看呢?!”肖点星懵了,“不过是原身而已,谁不想看看妖皇到底是什么模样?”
一时间隋辨等人只能看着屋内火光听着赵红玫的嘶吼干着急,突然听得不知哪里传来一声鸟叫,竟与前段时间在求鲤江边听到的一模一样!
屋内赵红玫的嘶吼听了,数秒过后,一个浑身秽肢舞动满身灵火的人从窗户里冲出,怀里竟然还抱着周栓,直接将窗口的隋辨等人撞开,径直奔着一个方向逃窜,眼瞅着要跑远了,黄德柱挣扎着想阻拦,却见赵红玫狠狠撞在了一个透明墙壁上,直接摔倒在地。
她撞过的地方闪过一片金色灵光,灵光像水波般扩散蔓延,显出一个元宝形状的巨大轮廓,把周家连同这些人一起囊括在了元宝里边儿。
“这是?”黄德柱懵了。
隋辨从地上爬起来,兴奋道:“是我从杂书上学来的守财阵,跟保险箱一样,是以前的修士们为了保护自己的重要物品的,我寻思能不能给扩大了用,没想到真的好使!现在咱们都被关进来啦,外边儿的也进不来!”
赵红玫眼见无法逃脱,立即扭身,她脸上恨与悲交加,让那张疯狂的面孔更加狰狞,已将几人认定成了阻碍,身上秽肢暴涨,冲着几人袭来。
“外边儿的是进不来了,”肖点星急忙用剑抵挡反击,手忙脚乱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咱们也逃不了啊?!”
隋辨拍拍脑袋:“哎呦,忘了!”
好在没人有空跟他计较这个小失误,能困住赵红玫已经是赚到,董鹿等人也立刻加入战局,配合肖点星击落秽肢。
肖点星虽然干不过太厉害的角色,但用灵力御剑斩落秽肢还是做得到的,他这几天不知不觉好像又向前跨了一个台阶,之前稍微用剑就有的阻塞感减轻,还有余力观察起四周,余光瞧见刚才赵红玫奔去的方向不知何时汇聚起了不少梦孽,似乎很想进入阵中,而梦孽聚集的房顶上好像好落了几只鸟,他还未来及的细看就不见了,不禁觉得是自己眼花。
“点子,让开!”身后传来董鹿的招呼声。
肖点星立刻侧身让开,便见一条长鞭被董鹿甩出,长蛇般卷住了赵红玫,死死缠绕着她,硬生生将赵红玫给拖倒在地,周栓也落在了一旁。
董鹿手里拽着鞭子,额头渗出汗水。这鞭子是正儿八经炼器出来的法器,是她家里的传家宝,只是驾驭起来十分艰难,耗损也很严重,用得不好反倒添乱,因此现在才敢拿出来搏一搏。
屋中的灵火也终于熄灭,先走出来的却是薛清极,他从窗户中翻出,先看了看赵红玫,见她已被制住,这才回头对窗内皮笑肉不笑道:“妖皇耗损严重,年纪大了不好再如此鲁莽,可需要搀扶一下?”
严律翻出来一半听到下半句,好悬没气昏过去,见薛清极还真像模像样地伸出手作势要扶,他一爪子把他挥开,自己翻出来稳稳落地,没好气儿道:“你顾着你自个儿吧,废成这样了还要在灵火里刨那肉瘤子,当我没瞅见你脚下拌蒜差点儿摔倒是吗?”
“二位哥哥,”肖点星有气无力道,“你们都是大佬,能不能过来管管这疯子?”
严律和薛清极没在嘴仗上争出个高低,各自背手插兜地走到赵红玫身边查看。
赵红玫被鞭子困住后似乎失去了力气,躺在地上无法站起,眼中血丝暴起,口中大吼大叫道:“都该死、该死!恶有恶报!恶有恶报!”
“哎,要是能救下,还是救救她吧。”董鹿神色疲倦,又解释道,“我们家这个鞭子,可以将孽气暂时困住不外泄,但只有一时,现在要想想其他的处理方法。”
说话间赵红玫身上的秽肢纷纷枯萎,似花瓣般从她身上剥落。
严律从未见过这状况,准确来说他基本没见过自己献祭后几乎和体内寄生部分相处如此和谐的人,赵红玫仿佛已不再把自己当做人,她已甘心化为一只活着的孽灵了。
薛清极上前两步,一手刚伸到赵红玫额头想要试探她现在被寄生的程度,一团肉眼可见的孽气便从赵红玫身上窜出,直接顺着他的手指钻进他体内。
“别挨她!”严律眼疾手快将他扯开,用古语道,“你魂体残缺,最吸引孽气自己不知道吗?”
薛清极搓着自己的手指,略显惊讶:“我是知道,但没想到她这孽气如此迅速。仿佛是冲着我来的。”
见薛清极也无法上前,孙化玉赶紧过来检查。他将赵红玫翻过来仰躺,只见赵红玫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儿,咒骂的声音停了,浑身瘫软眼睛上翻,好似中邪,身体不断抽搐,牙关却咬得死紧,似乎在忍受极强的痛苦。
“她这是怎么了?”董鹿大惊,“我这鞭子没有用全力束缚啊!”
孙化玉来不及回答,急忙施针,并用自己的血在针上一一点过,又借了其他人兜里剩余的黄纸画了个简易的符贴在赵红玫的胸口,忙完已满头大汗,顾不上擦:“她不对劲!”
“真谢谢你啊,你要不说我们都被蒙在鼓里。”肖点星道,“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你能不能一口气儿说完了?!”
孙化玉道:“我刚才以针探其体内孽气,发现孽气的走向非常古怪,好像都在涌向她的心脏。你们也知道,寄生就是要寄生整体的,魂与身体两头均匀兼顾,哪有朝着一个地方变动的,这样下去她的心脏迟早要糟——”
话音未落,赵红玫又挣扎起来,孙化玉惊道:“不好,我的针竟然不能完全封住她自身灵力和孽气的运转,她好像是自己要这么做的,我封不住!”
赵红玫越挣扎就越面色痛苦,严律准备实在不行就尝试以自己的灵力压制,还未行动,却感到胳膊被薛清极拉了一把,回头正对上薛清极的双眼。
那眼中浮动着复杂情绪,拉他的动作也只是一瞬,顿了顿,便缓缓放开。
严律愣了下,正要问他是怎么个意思,便听见几个小辈儿们叫起来。
一团半透明的影子从董鹿装转笔刀的背包中钻出,磕磕绊绊地凑上前来,正是徐盼娣。
徐盼娣早已泪流满面,并不惧怕赵红玫现在凶狠疯癫的样子,只想扑进母亲怀中,却发现一靠近赵红玫,自己就因承受不住她身上的孽气而更加虚弱。
“你现在上去,大概只会成为她体内被寄生部分的食物罢了。”薛清极彻底松开了严律,垂下眼看着徐盼娣,温声道,“这并非她本意,只是被寄生后,许多行为和想法便由不得自己。她只想为你报仇,哪怕你永远都回不来了。”
奇怪的是赵红玫原本应该是可以看到魂魄的体质,这会儿却好像唯独看不到女儿,双眼空洞地盯着头顶的毛月亮,牙关咬得太紧,发出轻微的声音。
徐盼娣哭得眼泪鼻涕糊在一起,努力在赵红玫眼前挥舞双手,强撑着虚弱的灵体连蹦带跳,她努力说话,却因舌上那个古怪的印记而发不出声,只能无声地喊着妈妈。
这娘儿俩一个为了女儿献祭自己给孽灵,一个为了母亲魂体迟迟不肯散去,如今重逢,却是这个局面。
小堃村一片死寂, 刚才黑夜中的鸟鸣也已彻底消失,除了赵红玫急促粗重的喘息外,周遭无人出声。
徐盼娣张着嘴大哭, 声音却无法传出一星半点儿,只有眼泪大颗落下,她看着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赵红玫,眼中尽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