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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节

 

好像从这点活动中得了趣,他还去看李跃青的鞋面,对方仍旧保留着早上被他踩出的灰印子,也不知道擦一擦、拍一拍灰尘。

水鹊有点儿想笑话他,又不好笑出声,因此抿着唇,把唇边抿出小窝儿,恰好能够盛着秋光。

李跃青于是越看越着迷,头低下来,越凑越近。

外面的阳光照进巷子里,拉长了影子,两个人影就要相连到一处去。

水鹊不满地用手心堵住李跃青的嘴。

“不许亲,更不许偷亲。”

李跃青心里就好像有一根羽毛在挠,痒痒的,“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水鹊雪白的小脸绷紧了,格外认真地说着,“我没答应让你亲,你当然不可以亲。”

李跃青看着他,想不明白怎么一个大夏天过去了,人还是和刚来的时候一样,这么白?

他每年夏秋之后,原本健康小麦色的肌肤就要黑两三个度,简直能赶上他哥,但是往往一个冬天之后,他就能重新白回那晒黑的两三度。

至于李观梁就不一样了,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都那个黝黑样,李跃青觉得这是遗传的因素,他们的父亲也是那样黑。

他还是遗传母亲的多一些。

水鹊嘀嘀咕咕,小嘴不闲着,“强扭的瓜不甜,你还是趁早死心吧。”

李跃青眉峰一扬,“那不一定。你不是吃瓜的人,你怎么知道吃起来甜不甜?”

反正,反正李跃青还能清楚记得那天青纱帐里,亲起水鹊来,分明全是甜滋滋的。

不过水鹊会生气,怕惹他不高兴,李跃青就不敢放纵了。

要不是那天喝了酒壮胆子一冲动,李跃青平时还是要点面子的,完全神智清醒的时候干不出那样的事情来。

怪他喝了赵大胆家的那坛梨花酒,弄得他现在在水鹊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形象了。

毕竟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在被人扇了一巴掌之后……

热意涌上耳根,李跃青懊恼地跟上水鹊的脚步,他们转出巷子口。

水鹊不满地问:“为什么我们要躲起来?你把我扯进巷子里,害得我都没和观梁哥打上招呼。”

李跃青想想也是。

他分明是,看他哥没有生活情趣,就知道卖米赚钱,怕他哥的小对象水鹊一个人过七夕孤单,带人来县城里买买零食饮料,逛逛公园,泛舟湖上,怎么了呢?

他哥都二十八了,应当明白事理,能理解弟弟的心情吧?

李跃青心安理得起来。

“你真的要去把头发剪短了?”

他又问水鹊。

现在的长度也不算长,就是垂落到肩膀接近锁骨的位置,柔软地贴着脖颈而已。

相较于寻常村里的男生来说,是要长许多。

但是看起来不觉得奇怪,反而尤其秀气漂亮,乌发黑亮,显得脖颈更加纤白了。

李跃青还有些替水鹊舍不得,况且他刚刚才给水鹊买了头绳,比梁湛生送的好看。

还没等旁人问起水鹊,头绳是是送的,然后他就可以在一旁得意地提起眉峰,听水鹊说一句是他送的。

水鹊当然不知道他的什么心机,垂着脑袋,抬手轻轻拂了拂发尾。

苦恼地说:“有点儿太长了,要稍微修短一点,不然太热,要是每天都要扎起来又很麻烦。”

他不会扎头发,看不见后边,感觉自己扎起来手笨拙不听使唤,弄得乱糟糟的。

清早出门还是要拜托兰听寒帮忙。

县城的理发店有好几家,李跃青带人去了较近的一家。

每家店状况是差不多的,不分档次,收费也是按照规矩统一定好,成人收三角钱,未成年收两角钱。

理发店开在街边,店内比较简陋。

靠墙摆着木桌子,桌子上放着各种各样的理发工具。

木桌前有专门的理发椅,椅子脚似乎上了年头了,掉漆斑驳,土棕色的皮质坐垫,敦实厚重,给人一种陈旧感。

就连和桌子一体的立在桌上的镜子,也显得模糊,旁边贴的歌星海报更是边角翘起,泛着黄。

和县城里其他理发店没什么分别。

空气中有浓厚笼罩的洗发水和机油味,机油是上给剃发的推子润滑的,防止推子生锈,夹住客人的头发。

水鹊说自己的只要简单剪短一些发尾就好了。

城里的师傅比起村里的师傅,手艺还是要好一些,不像梁湛生说的那个村里的理发师傅,只会把人头发推成板寸。

洗剪吹,洗是用木凳和脸盆,剪是用的木梳和剪刀,吹头发的也是店里唯一一把老式吹风机。

呼呼吹吹。

剪短了,没一会儿就吹干了,蓬软顺滑的乌发里有股山茶花洗发水的味道。

从贴着整段脖颈的长度,变成了发梢垂落下来也只到下颌角,细嫩后颈清爽地露出来。

李跃青把三角钱交给理发师傅。

和水鹊并肩走出门口去。

他捏着自己给水鹊买的那根头绳,还有莫名的可惜。

这头绳,售货员吹得天花乱坠,说是海城的工厂制造出来的。

李跃青左看右看,也就是多系着朵小荷花吧?

没什么特别的工艺。

竟然要两毛钱。

但是水鹊喜欢,他当然要付账。

结果还没换上发绳,就来把头发剪短了。

李跃青想看水鹊绑这个头绳,不甘心地说道:“冬天天气冷,你冬天别剪了,等到时候头发长一些,正好用得上我送的。”

他把小荷花发绳放到水鹊手心里。

水鹊揣进裤兜里,“那好吧。”

“我才剪了头发,我们去照相馆拍张照吧?”

水鹊期待地看着他。

这时候照相还比较贵,除了必要的拍证件照,人们几乎只有在家里逢喜事,结婚做寿的时候,才会踏入照相馆里照个相。

水鹊正是打的这个主意。

“你不想拍个照留念吗?”

他微微歪头看向李跃青。

乌亮乌亮的发丝,挽在耳后,耳垂像是粉珠子。

眼睛澄澈,安静的时候如同春水,落在村尾,一闪动起来就好像星星,悬在屋檐角。

李跃青当然是七荤八素地跟着进了街边的照相馆,在接待台上刷刷地开始登记。

水鹊看了眼墙上挂的牌子,白粉笔写的的价格,他试探道:“拍两张吧?三寸的,你留一张,我留一张。”

只两张三寸的黑白照片,也要两块钱。

付钱排了号,坐在长板凳上等一等,今天是七夕,青年男女比较多,但是也没有等多久。

很快就到了。

李跃青站在老式胶片照相机的架子前,他们后方是照相馆的统一布景。

照相的师傅比了个手势,让他们摆姿势。

李跃青的右边手臂被水鹊环住了,水鹊小声提醒:“你摆好不要乱动。”

他照完相了还没反应过来。

光记得小知青贴着自己,软软的肉隔着衣服贴在手臂上,甜稠香气细细密密地往他脸上冒。

冲洗好的相片拿到手上,一张给水鹊,一张给李跃青。

李跃青发觉自己笑得实在是太傻了。

像是丰收的庄稼人,眉锋扬起,犬齿也咧出来。

有点儿幸福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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