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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克立刻道:“你是说,一个年轻的负责跑腿,一个老的负责画画?”

“只是我基于常理的判断,也不能排除这位‘大画师’真的天赋异禀。”

“好,那我们根据这些分析,来确定排查范围。”卢克无视此时已摆得满满的一桌饭菜,“重点排查省美院教授和讲师、市内较有名望的独立书画家、身高体型和凶手接近的美院学生。争取三天内完成排查。另外,关于凶手使用的套牌车等线索,继续跟进,不要漏掉任何蛛丝马迹。”

“还有,排查的时候要关注那些同时临摹过黄公望、沈周、苏轼的教师和学生,虽然这些都是美术生的必修课吧……”左汉补充。

“谁谁谁?”卢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文化水平似乎可以与黑猩猩一决高下。

左汉用游客观赏黑猩猩的怜悯的目光看着他。

“限时五分钟吃完!”卢克认定左汉在吃上一定比不过自己。

画语录

傍晚,看着恢宏的公安局大楼,左汉很努力地做了个深呼吸。人对真相的渴望,有时候和对新鲜空气的渴望类似。生活中充满谎言,可人人都是说谎家,于是并不感到这空气的污浊。但也许有一天,会有一个巨大的谎言或谜团彻底让人视线晦暗,呼吸困难。这时,之前蛰伏已久的痛快呼吸的渴望,便会再次来临。

然而人一生的奋斗,就是为了能自由地管理欲望,他知道。这个深呼吸并没有让他感觉更好。他转过身,觉得背后的大楼如同一块硕大的墓碑,是的,他认为自己刚刚爬出一座坟墓,一个充满了谜团,让他伸手不见五指、呼吸困难的坟墓。

他突然很想喝酒。

这事儿其实可以直接转身找卢克,但现在这家伙只能让他想起案子。于是他给曹槟打电话,让他把能约的人都约出来。

“想怎么喝?”曹槟问。

“随你,去酒吧也行,路边撸串也行。”

“要不先去酒吧喝一会儿,然后到梦幻巴厘岛泡个澡?”

“泡澡就算了吧,今天没那心情。”

“哟,连泡澡帝都不想泡澡了。”曹槟咯咯笑道,“那找画画的几个哥们儿出来喝酒?”

“好,老地方吧,小金湖东边的原味串吧见。”

左汉等到8点半,连飞舟第一个到。听说左汉有约,这位大忙人立刻撇下手中的福鼎白茶和一旁的金链子投资人,跐溜一下冲到了串吧门口。

连飞舟是曹槟的本科同学,毕业后没有读研深造,而是自己开了间艺术工作室。上学的时候,其他同学都在追求阳春白雪,越画越发莫测高深,只有他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把手艺变现,成天制造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行画。其实连飞舟心里明镜似的,自己整的那些东西格调不高,但他自认为想要的东西不同,对目标也有清晰的规划。在他看来,对一个二十多岁的艺术家而言,搞艺术和赚钱是两码事,需要分开进行。几个朋友嘲讽他是“披着艺术家外衣的商人”,他也并不觉得不妥。于是在毕业之际,同学都慌慌张张地准备考研,他手里却已经握着大量的客户,足以支撑他经营一间工作室了。

远远见了左汉,连飞舟两眼放光,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身边坐下:“好久不见了,怎么样,最近想我没有?”

“还真没有。”左汉经常接到连飞舟的骚扰电话,根本不吃他这套,“像你这种忙着换女朋友的,哪还缺人惦记?”

“此言差矣!我最心心念念的还是左汉你啊!”连飞舟仿佛向原配解释自己和小三之间什么都没发生的老公,“都跟你说多少遍了,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就觉得咱俩除了性别外啥都合适。你看看,这么多人里面,就我见你最积极!”

对此左汉无可指摘,只能领情。

正无话可说,曹槟和苏涣来了。苏涣是曹槟的学长,省美院花鸟专业博士在读,也是这拨人里边年龄最大的一个。左汉对苏涣的专业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甚至可以说是崇拜。但尽管左汉叫他一声“学长”,两人说到底不是真的师兄弟关系,加之左汉也没好意思像小姑娘一样对苏涣表达他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的仰慕之情,因此两人见面的次数其实有限,而且几乎都是这种大伙儿都在的情况。中国画的三大画种——山水、花鸟、人物——现在也被分得越来越开,许多画家往往专精一种,因而左汉这个偏重山水的,也没好意思借探讨山水之名单独约花鸟专业的苏涣出来,这每每让他心痒莫名。

最后到的是崔勇,曹槟的室友,国画系花鸟班研二在读,是个典型的闷葫芦。崔勇可算是苏涣的正牌师弟了,这身份一度让左汉艳羡。然而崔勇并没有察觉左汉的艳羡。身为艺术生,他简直比码农还要无趣,不会说话,因而不会撩妹。而因他不会撩妹,曹槟直接宣判他成不了伟大的艺术家,也不知是什么逻辑。

几个老朋友一见面,气氛马上热烈起来。曹槟张罗着点了些串,给每人要了五瓶青岛。

平时为应付圈中各种场合,他们喝茶比较多。一个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儿,非得学着七老八十的大爷,手里盘着佛珠,往某个茶舍的明式假黄花梨圈椅上一坐,焚香,听琴,啜一口据说上千元的大红袍,闭眼睛,深呼吸,微笑。

要装起来嘛。混书画圈的和写悬疑小说的很像,明明白白两大装:装x加装神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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