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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六章:再抱一会儿

 

当日夜里,原婉然夫妻仨在院心纳凉。原婉然由赵野那儿听完红叶忆往,思量好一会儿,而后叹了口气。

“宁王和红叶小姨一开始便是死局。宁王一心装着曹七姑娘,小姨满眼是宁王。倘使没有幽禁这回事,宁王还能疏远小姨,没准小姨不会越陷越深。可是他们俩全给关在王府,宁王若不理睬小姨,他心里过意不去,小姨日子也难熬。”

韩一道:“理睬了也一样。”

原婉然略一想,道:“不错,宁王对于小姨伴他幽禁,终究要愧疚的;小姨眼见宁王人在眼前,却始终得不到,仍旧煎熬。”

赵野在月光下对着原婉然,一如往常觉得自家妻子随随便便一颦一笑都可人得不得了,教人瞧着心都化了。

因此他心有戚戚焉,道:“确实煎熬。”

如若他的小婉婉只是待他好,却单单钟情于大哥,对他无有半分男女情意,光凭想像他都要嫉妒疯了。

原婉然末了道:“要是小姨出府之后能移情别恋就好了,未必要有结果,至少稍稍忘记宁王。”

赵野感慨:“缘法强求不来。”

稍早他听毕红叶倾诉衷肠,安慰一番,收拾画具准备离去,一位客人来了。那是他头一回上红叶家门,遇见的范姓男子。

红叶和那位范官人交情似乎不错,将他请到书房邻室。

邻室断续响起那范姓官人的轻声细语:“……替你求的平安符……去病延年……”

红叶道谢接过,似乎端详了那平安符,有些惊异问道:“这是飞岩寺的平安符?”

赵野卷起笔袋的手稍稍一顿,飞岩寺建在高山岩壁,由山脚通往寺庙的山路道阻且长,无法以车马代步,必须徒步攀登。由范官人上回拜访日子算起,他这是快马赶去求平安符,又快马赶回。

范官人道:“我去飞岩寺礼佛,顺道求符,你别放在心上。”

“……你待我很好,真的很好。”红叶话声十分温柔,十分歉疚,殊无欢喜之意……

红叶那头的事已成定局,原婉然夫妻多说也无济于事,便暂且搁下。至于义德帝那头,赵野打算多接书画委托,让自己不得闲。

原婉然问道:“啊,这样好,名正言顺不见义德帝。”

“不,还得会会晦气东西。”

“咦?”

他道:“忽然和那晦气东西断绝往来显得刻意,倒不如我推说事忙。我行程摆在那儿,满了就是满了,偶尔答应见他一两次,他不会疑心我存心怠慢疏远,反倒觉得我百忙之中特地抽空会会他,彼此情分不浅。这跟做生意道理相似,你把价格抬到十分,再打个一两成折扣,买家不嫌价格高了,还以为得了便宜,更乐意成交。”

“嗯,”原婉然点了点头,认真道:“我也会多多向菩萨神佛祈求,求祂们保佑义德帝早日添儿女,教他们绊住脚,还我们家清静。”

赵野道:“你替那晦气东西求子息,就不替咱们家求?”

“啊,这个……”提到生儿育女,原婉然耳根微烧。

赵野摸摸她的头,笑道:“我说笑呢,子息这事随缘,我和大哥有你就足足够了。”

原婉然若有所思,道:“绣坊里,和我同年的绣娘都当娘了。”

韩一道:“你是你,不必跟着别人的步伐走。”

原婉然道:“倒不是想随大流,只是从前……嗯,从前我月信常没个准期,这一两年才规律。如今一直没怀上,会不会哪里出了问题?”

韩一正色道:“那该找大夫瞧瞧,生不生无妨,身子要紧。没准你从小操劳伤了元气,落下病根不自知,趁年岁尚小,早日固本培元补回来。”

三人议定找妇科大夫,至于日期,明日韩一要在营中值宿,因此约定后天等他下午归家,兄弟俩一块儿陪原婉然求医。

赵野向原婉然道:“后天起,我去城西画像。听说附近新开一家干果子铺,南北果脯蜜饯都不错,我买些回来,如果你得吃药,就拿蜜饯过口。”

“嗯。”原婉然应声,眼稍带到韩一,他端起一旁几上的凉水一饮而尽。

几上还有酸梅汤,是赵野特别为原婉然备下。他和韩一两兄弟都不爱甜食,赵野偶尔还喝酸梅汤消暑,韩一隻喝不怎么加糖的薄荷绿豆汤。

原婉然顺口问韩一:“相公,你一直就不碰甜汤吗?”

“嗯,”韩一应声,忽然想起什么,道:“葡萄摄里白1例外。”

原婉然听那名字新奇,问道:“那是什么?”

“我阿娘最拿手的菜。葡萄浆液给盛在透亮的水晶瓶子里,透出深紫色,特别好看。而且我阿娘一年隻煮一回,机会难得,我会吃上几杯。”

原婉然起了个念头,因问道:“摄里白怎么做呢?”

韩一搜索记忆,道:“摘未熟的葡萄,捣碎滤净,将果浆放进锅里慢火熬煮,不能用铜铁锅。再将果浆熬到浓稠,加入适量炼过的蜂蜜、檀香、龙脑和麝香。”至此便再没说下去。

原婉然便问道:“接下来呢?”

依她想来,韩一家曾是桑金首富,这道葡萄摄里白既是首富之家主母最拿手的菜肴,又动用了檀香、龙脑和麝香等贵重香料,肯定属于精细耗时的功夫菜。

韩一瞧出她念头,因此道:“再来放凉加冰,就能吃了。”

“……”原婉然料不到那葡萄摄里白作法如此简单,转念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不过。

韩一的母亲亚丝绮从来不是围着锅台转的女子,比起锅碗瓢盆、针头线脑,她更乐意和算盘打交道,想来下厨会挑简单美味兼顾的菜色做。

原婉然三人纳凉到将近戌时2,便进屋歇息。

那日轮到韩一和原婉然歇宿,他沐浴洁净后,到了妻子所居的正房东间。

那时原婉然坐在炕上,左手纤指按住炕桌上一本家用帐簿,右手手肘支在桌面,掌心托腮,双眸闭合,小脑袋有时微微轻晃。

韩一在原婉然身旁那侧炕沿坐下,轻抚她背脊,柔声唤道:“婉婉,困了就上床安置。”

原婉然睁开惺忪睡眼,道:“嗯……想对对帐……”

“对帐不争这一时,你明后日不都在家吗?”

昨日,绣坊某间绣房好端端的塌陷一片屋瓦,幸亏事发当时正值夜晚,无人在房里。管事慎重起见,请工匠过来撤查所有绣房屋顶,工匠道是绣房屋瓦都有部分松动,最好重整。因着屋顶整修,明后两日绣娘们都给放了假。

韩一劝道:“先睡吧。”

原婉然揉了揉眼睛,嗯了声。

韩一得了妻子答应,将她轻轻扶出炕上,打横抱起。

原婉然靠在丈夫身上,一手勾住他脖子,已经被放在床上了,仍迟迟不曾松手。

韩一唤道:“阿婉?”

“再抱一会儿。”原婉然闭眼勾住丈夫颈项,又往他身上依了依。

今晚不知怎地,教韩一抱着特别舒服,她不想一下子便放开。

韩一听妻子侬软央求,挨着自己贴蹭,好似冬日渴求暖阳抚照的猫儿,猛地心软到了极处。

他无声微笑,道:“抱多久都行。”

他轻吻原婉然额头,抱着人转身坐在床沿,向落座在自己大腿上的妻子,低头哼起草原上的歌谣。

原婉然闭着眼睛听丈夫轻唱,噗嗤而笑。

好像哄婴孩睡觉……她忖道。然而依在韩一柔韧健壮的胸怀,任他低沉的音色、古朴的歌谣熨着耳膜,感觉适意安心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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