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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绞刑

 

第九十四章:绞刑

升堂审案前夕,原婉然特地回四喜胡同的家,准备火盆,预备赵野获释之后去晦气。

她聘的林讼师提醒,纵然有证人,官司结果依旧悬。府尹准状问案,必是伍大娘提出起码看似铁证的根据,如今掌管证物的胥吏乃是府尹亲信,一丝口风不漏,难以打听准备。

他亦不看好替赵野作证的天运伙计。

那人就一市井无赖,答应作证无非为钱,要预备他临时坐地起价。林讼师说。

原婉然苦笑:实在找不到证据表明我当家清白,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田婀娜与原婉然商量,雇了人暗中监看那伙计,以防他临阵变卦脱逃,所幸并无异状,过堂那日按约出现。田婀娜还要对伍大娘一般办理,打探异样,可伍大娘在原婉然登门求情后连夜搬家,再度不知去向。

到升堂时,原婉然、田婀娜、金金旺,以及赵野一干朋友都在堂外听审。

伍大娘不出预料指控赵野杀人,所提证据,乃是赵野打黑擂台写下的生死状,以及黑擂台的比武名册。

原婉然轻声对田婀娜道:归官人说过,赌坊未曾留下生死状,怎地这会子伍大娘不只拿出生死状,还多了对手簿册?难道是伪造?旋即她生出另一个猜想。

田婀娜那厢亦灵机一动,与她想到一块儿去,道:或者那姓归的向我们撒谎。

她话音甫落,府尹传归有财上大堂。

才几天不见,归有财的面孔更加蜡黄,脚步虚乏,他作证伍大娘手头证物千真万确。

金金旺在堂下脱口道:不对,他说过天运没保留生死状

府尹将惊堂木一拍,喝道:大堂之上,非经本官询问,不得答言插话。

伴随的丁讼师扯住金金旺,低声嘱咐:少东家,好汉不吃眼前亏,噤声吧。

归有财又道:前阵子草民清理赌坊,整理出一批旧物,与钱无干的文书我全烧了。伍大娘赶在那之前找上门,取了赵野那张生死状和比武名册。

原婉然等人豁然明白,归有财在这桩官司里作了两手生意,先卖生死状和比武名册给伍大娘,再卖帐册给己方。

原婉然没工夫气恼,细声与田婀娜说出自己疑问,归有财怎敢作证,他是赌坊东家,要论罪啊?

田婀娜颌首,那人万万不会损己利人,眼角余光瞥及金金旺,登时警醒一事,因问道:姓归的管过赌坊吗?

他?跟我一样,不管事。金金旺啊了声,大声道:他没碰赌坊生意,不怕官府追究。

府尹道再拍惊堂木,视线由金金旺扫到丁讼师,拉长脸道:公堂喧哗,拖下去打五大板,轰出衙门,不许再进。

几个衙役虎狼一般涌上拖走金金旺,丁讼师连忙追去打点。

堂上归有财又作证,他虽未曾目睹赵野打死伍乞儿,但黑擂台比武,唯有打死对手,成为胜者方能存活。

原婉然等人寄望天运伙计的证词能扳回一城,天运伙计上来,说起当年之事。

小的在天运赌坊打杂,进不去黑擂台,那日在外头见过其中一个孩子进去,因为长得极漂亮,特别记得他叫赵野。以后的事,小的都是听人言讲,同赵野对打的孩子摔死了。不,小的并无亲眼目睹,全听人说。呃,赵家亲友让我上公堂讲讲当年的事,虽然小的并未眼见事实,可当年同我说这事的人犯不着骗我吧?黑擂台的伙计有哪些人?回大人,小的在天运干活不久,同里头伙计也没往来,经过这些年,早忘了。

他的证词虽未直接证明赵野如伍大娘指控,打死伍乞儿,但亦无助于帮赵野洗刷冤情。

事后原婉然等人质问天运伙计,为何临了改证词说法,那伙计嘿嘿笑道:实话跟你们说,天运的弟兄们派我出头,叫你们断了找证人的想头,别再来打扰我们。仅仅公堂吵闹,府尹便罚人五大板,黑擂台牵涉人命,更不得了。今儿我们手下留情,没把赵野往死路上推,你们敢上报府尹供出我们,大伙就咬定赵野打死人,还要抖漏你们出钱买我作证,要死一齐死。其后,那帮伙计便不见人影,道上说全跑外地避风头去了。

其实不等伙计事后交代,林讼师在堂上便猜着他用意,审时辨势不敢穷追猛打,可缺少有力人证,他只能倚靠伙计道听涂说的证词,辩诘便薄弱无力。

审案终结,府尹在堂上判决,天运伙计人云亦云,证词不足采信;黑擂台不死不休,生者岂能无咎?赵野明知比武相杀仍故犯,以故意杀人论,打死人命按律当斩。因赵野为良民,伍乞儿属贱民,良贱互殴致贱民于死,良民罪减一等,故判绞刑。

原婉然怔怔立着,脚下的地面彷佛在晃动,眼前像暑天地气蒸沤,眼睛所见一切事物都扭曲了。

世界慢了下来,堂下赵野的一众朋友鼓噪喊冤,声音奇异地拖得老长,府尹面色恼怒,缓缓拍下惊堂木,响亮的拍击声渐渐划破空气,一个字一个字像泡泡,从他口中冉冉浮出。

凡闹事者,一律拖出去打。衙役便上前拉人。

赵野回头望向她,目光尽是担忧,而后他开口,婀娜。

彷佛是田婀娜的手扶住自己,原婉然听到她应道:我会照顾嫂子。

原婉然一惊回神,不要,她不要任何人照顾,她要赵野回家。

她抢上前几步朝府尹跪地,额头磕在砖石地面砰砰有声,一次又一次,一语不发。

婉婉,不要!赵野喊道,不知因激动或病了,咳嗽数声。

田婀娜略思索,向左右天香阁的人说:跟着!说完,她亦跪地磕头,天香阁诸人便有样学样,须臾哗啦啦跪了一片,静悄悄只是磕头声大响。

府尹面色稍霁,堂下妇女系何人?

原婉然抬起头,额头一片红肿,人亦微昏,她强撑住清晰吐字:民妇原氏,是赵野的妻子。

你以为磕头求饶,丈夫便能逃过恢恢法网?

不敢,国有国法,只是民妇有话想说,大堂之上,不得擅自开口,只得如此。

哼,耍苦肉计。府尹见原婉然模样老实,眉稍眼角俱在无声哀告,片刻道:说。

原婉然道:大人说黑擂台不死不休,生者岂能无咎自然在理,但事有例外、变故。民妇听过一个案子,主人虐待家奴,某日主仆到郊外踏青,主人吃了家奴备下的饭菜中毒身亡,家奴则不见踪影。人人都道是家奴报复,毒杀主人逃走。事实上家奴忘了带筷子,主人扭断夹竹桃枝代替,因此吃下树枝汁液。这同时,家奴逃走,阴错阳差教人误会谋害主人。

府尹沉默少时,问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怎地知道这等案子?

原婉然答道:民妇认识一绣坊客人,他见多识广,提过此事。

那天赵玦在车上给她讲了些府尹生平,包括这椿冤案,乃是府尹担任某地县丞时所昭雪,不过功劳教县令抢去,无几人晓得他是真正功臣。。

这时原婉然情急生智记起,希冀以它说动府尹,赵野与伍乞儿打黑擂台,如同那椿旧案,表面呈现的并非便是事实。

她又记得府尹嫌弃讼师狡诈,方才自己磕头诱使他动问,他也不以为然,想是讨厌人玩弄心术。因此上,她不敢直指是府尹判案,怕显得存心讨好,要弄巧成拙,便仅当作一件案子讲。

府尹打量原婉然,疑心她刻意提起旧案投己所好,却见她满脸只有焦急,并无一丝狡黠投机,又以为当年抢功内情鲜为人知,何况一个民妇,想来只是因缘凑巧提起。

想到自己在偏乡经手的案子居然传扬到京城,府尹心下不觉稍微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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